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我妻薄情在线阅读 - 我妻薄情 第494节

我妻薄情 第494节

    ??第402章 奏驿站

    ??男人还是很好?哄的, 数数就行了。

    ??次日,谢玄英调整好?了心情, 和姜元文在书房里辩论了两个时辰。

    ??双方各执一词。

    ??姜元文说, 时移世易,春秋代序,试看江南天府之地, 早就不把理学?奉为圭臬之言, 对程、朱多有思辨,可见民心所向?, 就是人人皆可成?圣的年代。朝廷就该改变想法, 奉心学?为正统, 就好?比当年汉初尊黄老, 汉武兴儒术。

    ??谢玄英却?道?, 你说人人都可成?圣,这人人是指读书人还是指百姓?读书人明善恶是非,修己身道?德, 那该如何用来道?德治理国家?如果百姓也去悟道?, 谁来耕田织布,行商送信?若是说礼不下庶人, 又和人人都可成?圣的说法相悖了。

    ??姜元文道?,悟道?有先后,必然是先由读书人悟出道?理, 再教授于百姓,如此方算是教化。

    ??谢玄英就说,你去看看外头?田间的平民百姓, 是教他们种?田织布好?,还是教他们空泛的道?理好?, 光凭道?理填不饱肚子,总不能让大家都朝闻道?,夕便死吧?君子治学?明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姜元文回?答,自是为了救世安民。

    ??谢玄英道?,假如一门学?问只?是为了自己明心见性,这就是修身的学?问,一个人的学?问,而不是治理天下的学?问。眼?下人人都在谈心学?,静光居士以禅悟儒,只?执着于自己的内心,与孔孟治天下的初衷已截然不同,是释非儒。

    ??最终,姜元文因无法回?避心学?空谈的现实,遗憾败北。

    ??他回?头?就给老师写信,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说,末了透出心里话。

    ??“帝王喜怒莫测,有利则用,无利则弃,此路尚崎岖,未到功成?时。”

    ??他发现,心学?要得到朝廷的认可,就得对帝王有用,可时下人们批判程朱,热爱辩论,虽夸夸其谈,却?于百姓无益。

    ??再不改变,心学?也会?走到尽头?。

    ??可要变,谈何容易?

    ??姜元文想起在谢玄英,刚生出的走人心思又淡了下来。他倒是要看看,谢玄英能走出什么道?儿来。

    ??万一呢。

    ??打定?了主意,姜元文就不和他冷战了,反而寻机提醒:“快到秋闱了,今年的乡试,抚台该早做准备。”

    ??考过乡试就是举人,能入京参加会?试,陛下既准了增加明年的中榜进士,这回?的竞争必然会?格外激烈。

    ??谢玄英听取了他的建议,认真筹备了起来。

    ??几乎顷刻间,家里忽然多出一倍多的拜帖,都是贵州大户之家送来的。

    ??他们不是求开后门,而是怕被穿小鞋。

    ??程丹若一张都没?看,全烧了。

    ??家里门户紧闭,什么礼都没?收,连带着费太太想约她吃饭,都被她婉拒。

    ??总之,闭门谢客,谁都不要过来。

    ??同样闭门的还有提督学?政家。

    ??提督学?政就是负责一省教习的官,属于按察使司,通常是翰林出身的进士,出任按察佥事或副使之职。

    ??但说实话,这都没?什么用。

    ??乡试不似会?试,考成?就上金銮殿了,但也是一件大事,考官不止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巡按御史,还有京中派来的人。

    ??他们才是主考官。

    ??今年贵州的主考官就是礼部?主事。

    ??虽然人家才正六品,但他才是主考官。谢玄英又安排了布政使、按察副使等四人为同考官,这五个人负责阅卷,而他本人则为提调官,统管考场一切事务。

    ??考试期间封闭试场,任何人不得出入,各门户都由他的人亲自把手,杜绝一切夹带舞弊现象。

    ??八月六日,主考官入城,也不找地方落脚,直奔贡院,当天就住了进去。

    ??下午,同考官、谢玄英和其他监考官、收卷官等所有人马,也正式入驻贡院,同时,封锁考场内外。

    ??之后的七号、八号,各考官一面熟悉,一面商量出题。

    ??九号正式考试,一直考到八月十五第三场,后面还要阅卷。

    ??在此期间,谢玄英都不会?回?家,吃住都在考场。

    ??因这缘故,中秋都过不成?了。

    ??程丹若琢磨了下,既然他不在家,她一个人紧闭门户太浪费时间,干脆收拾行李外出,去趟安顺看看情况。

    ??怎么说呢……驿站承包措施说成?功不成?功,说失败也没?失败。

    ??不成?功是因为路不像路,越往后,开出的驿道?就越粗糙,整得像山里徒步的小径似的,只?不过是杂草灌木少点,隔一段距离,铺一块比较明显的石头?。

    ??驿站倒是还好?,山里最不缺的便是木料,苗人们按照自己的习惯,搭建了一两座吊脚楼,供修路的民夫和俘虏歇脚。

    ??目前这几个驿站和这条路,都赚不到任何钱。

    ??程丹若不得不招来驿站的承包商,好?言安慰了他们,表示自己也出钱了,绝不会?任由他们的银子打水漂。

    ??四个宁寨都是朝廷承认的土司,虽说地方不大,可都登记在册,今后不管是买卖还是朝贡,必然要走这驿道?,绝不会?荒废。

    ??为定?他们的心,她便说,这次来便是绘制图纸,上奏朝廷,正式定?下驿站。

    ??今后(如果有人),还会?派遣驿丞过来。

    ??一番表态,终于安抚住了他们。

    ??程丹若花费数日,把每个驿站都转了一遍,顺便考察了俘虏们的表现。

    ??因为条件并不算苛刻,与他们来往的也不止汉人,不乏夷民,俘虏人虽多,却?只?有逃跑,没?有聚众作乱的。

    ??程丹若招来四个宁寨的寨主,先问他们,之前黔东北的苗家妇女如何了?

    ??寨主们都说,大部?分都重新?嫁了寨民,剩下的也都安顿妥当。

    ??“那我就放心了。”

    ??程丹若没?有过多追究,左右都是同族的人,肯定?比强嫁给汉军强。退一步说,哪怕有矛盾,也是他们内部?的矛盾,不会?挑起汉苗仇恨。

    ??又问他们是否愿意收容俘虏。

    ??人口?谁不喜欢,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寨主们都说愿意。

    ??程丹若便命人传话下去,俘虏修路满三年,考核最优的百人可入籍各寨,但要承担寨子的徭役。

    ??徭役就是维护驿道?,除草、捡石头?、修驿站、保养马匹,等等。这是为各寨所开的驿道?,当然由他们负责维护。

    ??本来这还要额外腾出人手,白得了人负责额外的差事,寨主们都很高兴,不断拍她马屁。

    ??俘虏们也十分意外。

    ??他们不是跟着黑劳、白伽造反的叛军,就是被剿灭的山匪,原以为这辈子干苦力到死,没?想到能入籍。

    ??虽然还是干苦力,可入籍后便能离开俘虏营,在寨子里成?家立业,重新?生活,比在一辈子当俘虏好?多了。

    ??有了奔头?,干活自然更是卖力。

    ??程丹若安抚了他们,又往赤江去。

    ??赤江如今有两大势力,一是千鱼寨,实力最强,二是金竹寨,夕照支持,双方斗得厉害。

    ??也因为他们内斗夺权,对朝廷还算客气,一年时间修了两个驿站。

    ??比安顺还糙点儿。

    ??程丹若没?吱声,反正赤江她是打算等赤韶上位后,让这个义女监督干活。

    ??赤韶今年也快十六了。

    ??视察完驿道?,她回?到贵州城,开始琢磨怎么写奏疏。

    ??汇报下修建工作,提供最新?地图,哭诉一下自家的贫穷,请朝廷拨款,肯定?是排第一位,姑且不多论。

    ??程丹若选在这个时间递报告,看中的是马上要被杨首辅扫地出门的人。

    ??京官外任,换个说法就是排除异己。

    ??那可都是人才啊!

    ??一个好?的驿丞有多么重要,参看王阳明就知道?了。他以一己之力教化彝人,还化解了当时贵州宣慰使搞事的野心,维护了西南的安宁。

    ??反正都是要贬的,贬到贵州来吧!

    ??阳明先生没?有,左钰这样的也行。

    ??尤其杨首辅想干掉的,多是心学?门生,这不是正好?了么。

    ??程丹若不想错过这个捞人才的机会?,决定?提前出牌,抢一个先机。

    ??--

    ??九月,桂花满树。

    ??皇帝坐在光明殿中,翻看程丹若的奏疏。他细细看了片时,吩咐道?:“把贵州的舆图拿来。”

    ??“是。”石太监躬身下去,很快取过贵州的舆图,铺平在桌案上。

    ??皇帝根据奏疏的图纸,一个个寻过去。

    ??“宁洞,洞首、洞天两驿,”他伸出手,石太监便递过朱笔。皇帝在舆图上点下两个红点,“宁溪,溪花、溪云两驿,宁山,山月驿,宁谷,谷生驿,不错,真不错。”

    ??他眼?中透出真切的笑意,翻过一页奏疏,继续点:“赤江,赤宝、赤鱼两驿,总共八个驿站,了不得。”

    ??石太监察言观色,捧场道?:“寻常人一年修一驿已殊为不易,程司宝两年不到却?修了八驿,必是花费了极大心思。”

    ??皇帝说了句公道?话:“人家都是出钱募民夫,那边却?有叛军俘虏,加上各寨都出人手,这才修得快了些。”

    ??又翻回?前页,“瞧瞧,还把驿站以后的茶水马料抵了出去。”

    ??石太监从皇帝的口?吻中,判断出这是对亲近之人的“嫌弃”,而非真怒,便为她开脱:“若非如此,哪能凑出钱呢。”

    ??他轻巧地说,“老奴还记得,鲁御史说,程司宝将?家里的缎子都拿出去当了,这才凑到了冬日的棉鞋。”

    ??鲁御史回?京后,曾被皇帝召去问话。

    ??皇帝在龙椅上坐了二十几年,怎么看不出他那封奏疏的开脱之意,也疑他和谢玄英结党欺上,有意试探。

    ??当时,鲁御史说:“臣所言句句属实,程夫人有违女德,但也仁心善意,冬日修筑驿道?,缺衣少食,她悄悄当了家中绸缎补贴,却?从未对外声张。若非臣职责在此,格外留意,怕也不知这一出。臣不敢欺君妄上,片字不曾虚言。”